【赛斯个人】深海
给我的岚岚。是转生的故事，神话捏造，通篇胡扯。
“今天你们想听大洪水的故事吗，我亲爱的孩子们？”
晴天之下的海滩上总会迎来很多人鱼，三三两两铺开如缀着珠玉一般亮闪闪的尾巴相偎而坐，望着礁石上坐着的，生着长长白发的祖母，或出神或屏息，等着一个从未听过的故事。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尚未离开这片海域，他们之中的某一个或许终生都无法离开这片海域。
“那是许久，许久之前的故事。久到这里还尚有一片陆地，久到深海之下的遗迹里尚且生活着人类，我的孩子们，故事发生在那样遥远的时候，发生在你们生活着的大海之下。”
那人鱼眯起靛青色眼睛，太阳便投以她温柔的回应。她的声音像是歌谣，被海风吹散到海洋最深处的那座城市之中。
“那是一片被神厌弃的土地，很遗憾，可是神通常是无私而纯洁的，神通常也是任性而冷漠的，她想要抛弃那片土地上生活着的人们，便总有理由抛弃他们珍贵的一生，所以她想了个法子——我们年轻的，面无表情的神——她告诉世人，‘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够得到幸福’，并将他们关进了盒子里。垫着海一般颜色的天鹅绒布的，点缀着白的贝壳与红的宝石的盒子，那是神的宝物，她并不想将这个盒子打开或是交给别人，她认为这是她的宝物。”
“那么盒子里的人得到了幸福吗？”
那人鱼挽着自己白色的长发，望着她的孩子摇了摇头。
“自由的人类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幸福呢。飞向天空或是沉入海底，腰缠万贯或是拥吻爱人，而他们总不想只要其中的某一种。而年轻的神像个暴虐无知的孩子，她的占有欲像是可怕的怪物，而它们也的确生成了可怕的怪物的嘴脸，那些是以人类的生命和幸福为食的可怕的怪物，他们让自由却胆小的人类除了想要飞向天空或是沉入海底，想要腰缠万贯的金币或是拥吻爱人的忠贞之外，多了一种更想要的东西，他们想要英雄，来让他们的生活离怪物远一些，再远一些。”
“英雄是一定会出现的，就像天边终究会沾染红霞一般。英雄们一个接一个来到了这个城市，一个接一个为了这座城市死去，善良而愚蠢的神为他们——为那些英雄流下了眼泪，于是她将太阳和月亮从天空中拽下来砸碎，将地狱的大门洞开放出英雄的亡灵和罪人的亡灵，一次一次用泥土捏出英雄的模样，抹去城市的记忆，让他们过同样的生活，直到下一个英雄死去。一个一个，周而复始。”
那人鱼抚着自己水红色的鱼尾，像是把她记不清的细节都写在了鳞片上那样。
“她试图解放她的盒子，当白色的贝壳和红色的宝石不堪风化掉落的时候，当海一样蓝的天鹅绒垫被烫出一个破洞的时候，她试图解放她的盒子，但或许是放出的罪人的亡灵数量太过庞杂，他们从盒子的顶端钻了出来，大肆怪叫着箱子里关着的都是怪物，而他们只是幸运的活了下来。他们要杀死怪物，盒子里的每一个都是怪物。伟大的神歇斯底里的哀叫，却抓不住四处逃窜的诡笑的亡灵。”
“英雄仍旧在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只是他们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神明终于变得像是个市井愚者一般疯狂，她将她的盒子浸入水中，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都一并死去，反正从一开始，这便是被神明厌弃的土地。他们并没有得到幸福，而神明也无法让他们得到幸福。”
一条小人鱼自海面冒出了头，他的头发是枫糖一样甜蜜浓稠的蜜色，他的眼睛如天空一般澄澈，他坐在礁石的最远端揽着白色的鱼尾，赶上了故事的结局。
“神明的盒子沉在水中，落入了一望无际的大海，远洋而来的人鱼一族成为了他们友好的邻居，并祈祷他们可以在往生之中得到幸福。我亲爱的孩子，你又睡过头了——你今天错过了一个令人伤感的故事，但我知道你曾在书上读过，你是他们之中最爱阅读这段故事的孩子。”
“他们熟悉得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美丽的祖母。”小人鱼眯起了他的眼睛，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同他的祖母一样悠远，悠远的能够传入海洋最深处的城市。
“所以我知道，那些守护着城市，或是本不愿守护这座城市的英雄们，在箱子沉入水底之前对彼此说起，每一个深爱着所生活的土地的英雄都做了他们最想做的事情，每一个英雄都以为这便是得到了幸福，所以他们将自己幸福的回忆连同秘密记录成为了神话丢进海里。后来，人鱼一族捡到了他们，便成为了我们的神话，能够在每个晴天之下惬意的时分想起他们，也能够分享他们的幸福。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太阳越升越高，白发的人鱼与他的孩子们摸着发干的手臂接二连三的沉入碧蓝的大海。
只有小人鱼留在了最后，他的头发是枫糖一样甜蜜浓稠的蜜色，他的眼睛如天空一般澄澈，他甩开他洁白如天使的羽翼的鱼尾，虔诚的亲吻着水面，就像神话故事里深爱着那片被神抛弃的土地的英雄。
没有一条人鱼是带着眼泪出生的，因为眼泪会浸入大海，失去痕迹。但他的祖母——生着美丽的白发与水红色鱼尾的年迈的人鱼，曾是见过他出生时的眼泪，才给予了他一个英雄的名字的。她希望他可以同那个传说中的英雄一般，深爱着，了解着着世界的一切。
而她总有不知道的事情，譬如她的孩子还记得神明的名字与信仰，那可不是神话故事中能够记载下来的。
“我亲爱的孩子，我亲爱的赛斯，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知道了，就来。”
他听话的甩了甩自己的鱼尾与祖母一同沉入水底的故乡，正如世界毁灭于洪水的那一天，沉睡于脚下那片深爱的土地时一样急切而眷恋。